明代早中期御窯瓷器 煌煌御制
撰文鐵元神
By Tie Yuanshen
在明代制瓷史上,洪武一朝具有開明代景德鎮(zhèn)御窯之先河和承前啟后的重要作用。洪武以后,明代御窯曾出現過三次制瓷高峰,分別發(fā)生在永宣、成化和嘉萬時期。即后世文獻所謂“宣窯”、“成窯”和“嘉窯”瓷器,這三個時代所生產的御窯瓷器是明代瓷器的品質擔當。如明董其昌《骨董十三說》載:“本朝宣、成、嘉三窯,直欲上駕前代。”今日擇本季秋拍中四件明代早中期御窯代表作,分享給大家。在明代瓷器的研究中,對于洪武官窯的認識和研究起步較晚。從“洪武無瓷器”到確認“洪武二年(1369年)景德鎮(zhèn)御窯廠設立”,學界經歷了一段長期的探索,最終將洪武瓷器從元代和永宣瓷器中剝離出來。洪武享國三十一年,其治下所產御窯瓷器有著明顯的時代特點。在工藝技術上繼承元代,又逐漸融入新王朝的審美元素。其中最為特殊的一個現象就是釉里紅瓷器的高度發(fā)展,其品質在整個明代御窯瓷器中首屈一指。本季所呈現的一件釉里紅纏枝花卉紋玉壺春瓶,即為洪武御窯經典。其以玉壺春瓶為體,釉里紅為飾,在構圖和繪畫方法中明顯留有元代遺風,同時又在細節(jié)處理上流露出元明之間的風格變換。如脛部蓮瓣不在似元代般片片獨立,而以整體相連,恰似底部承接一蓮瓣形器座,亭亭玉立,饒有趣味。
明洪武
釉里紅纏枝花卉紋玉壺春瓶
H33cm
來源:
法國私人舊藏
洪武釉里紅瓷器的極盛,與朝廷的高度重視有著密切的聯系。據《明史》卷六十七《輿服三》載“(洪武)三年,禮部言歷代異尚......今國家承元之后,取法周、漢、唐、宋服色,所尚于赤為宜,從之。”可見紅色不僅是明代至高無上的顏色,而且代表著莊嚴的禮制。崇尚火德,以紅為尊及明室對朱紅的專有權,催生了釉里紅的大量燒造,但高溫釉下銅紅極難燒成,成品率低,因此其在中國陶瓷生產史上曾數度中止。正是為此,傳世洪武御窯釉里紅瓷器益顯珍貴。永宣時期,景德鎮(zhèn)御窯在洪武創(chuàng)制基礎上,有了長足的發(fā)展。其一方面得益于帝王對御窯生產的重視。如永樂初“欽命中官一員,特董燒造”,中官苦心竭力,無不用命;另一方面得益于優(yōu)質的青花原料“蘇麻離青”的再度傳入,相對于國產青料而言,蘇麻離青著色沉著,發(fā)色濃麗,特質明顯。故而此時所產青花瓷器備受后世追摹和稱道。本次秋拍所呈現的兩件永宣御窯佳作,為這一時期的經典作品。其一為永樂青花折枝花果紋梅瓶。其造型典雅雋永,釉面清潤肥腴,通體以蘇麻離青為飾,在肩、脛部蓮瓣和蕉葉呼應之下,數棵折枝花果分上下兩層相映而生,上生石榴、海棠、壽桃,下生荔枝、枇杷、櫻桃?;ü季志唬麑嵈T大,枝繁葉茂,在蘇麻離青的渲染和點綴下,尤顯立體和飽滿。
明永
樂青花折枝花果紋梅瓶
H29cm
來源:
十九世紀售于英國(傳)
永樂御窯,青花一項,尤為精絕,色澤深翠,式樣精妙,明代文人品評甚高,謂之“發(fā)古未有之名品”,“其價幾與宋器埒矣”,備受后世推崇。此式青花折枝花果紋梅瓶為永樂新創(chuàng),其造型雋永,儀態(tài)萬方,給人以高雅端莊之美感。故成為清代雍乾時期,景德鎮(zhèn)承命慕制的典范。然清代慕制雖于器型和釉色較近原物,唯青花的鐵結晶斑點過于均勻、細潔,與永樂青花自然暈散的風格有別。如清人藍浦于《景德鎮(zhèn)陶錄》中載“永窯......土埴細,質尚厚,青花深翠,式樣精妙,若后來仿制者殊差!”足見清代在追慕永窯作品過程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尷尬。
宣德時期,景德鎮(zhèn)御窯逐漸臻于鼎盛。所制瓷器不僅品質頗高,而且新器型和新工藝層出不窮。此外,宣德時期也正式開啟了官窯落款的習慣,故大部分御窯作品落有本朝年號款。本季所呈現的另一件作品為明宣德青花纏枝蓮紋盤,其內外以青花纏枝花卉為飾,盤心見青花纏枝蓮六朵,枝蔓相連,穿插有序。內外壁以兩方連續(xù)的纏枝蓮和扁菊紋相呼應,外沿兩朵扁菊間見青花“大明宣德年制”一行六字楷書款。外底露胎處可見胎體堅白細膩,并泛火石紅色。整體青花裝飾構圖嚴謹,布局井然有序,勾、點、染等技法并用,在略顯橘皮的透明釉映襯下,濃郁深翠,頗具時代風韻。
明宣德
青花纏枝蓮紋盤
D27.6cm
“大明宣德年制”款
來源:
SamP.Williams舊藏著錄:《佳士得圖說中國陶瓷史》(Christie’sPictorialHistoryofChineseCeramics),AnthonyduBoulay著,牛津,1984年,第123頁,圖2。
宣窯瓷器也是明清兩代所欽慕的對象。明謝肇淛《五雜俎》載“惟宣窯款制最精,距迄百五十年,其價幾與宋器埒矣”,又見田藝衡《留青日札》卷六載“宣窯之貴,今與汝敵......今宣窯興而與汝爭價,亦足觀也”,足見宣窯瓷器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。查閱資料可知,此式青花纏枝蓮紋盤在近三十余年的藝術品市場中,僅見寥寥數件,足見其珍罕。此外,宣德青花盤類作品大多不落款識,而此式外沿落款者,或有更為特殊的用途,值得收藏和進一步研究。
明代成化時期御窯瓷器制作風格為之一變。此時的瓷器作品很大程度上改變了永宣以來雄健豪放的風貌,而進入玲瓏奇秀,輕盈秀雅的新時代。這種風格的轉變突出表現在兩個方面,一方面是熱衷于精致雋永小器的制作,大器數量銳減。另一方面隨著進口青料枯竭,呈色淡雅的國產“平等青”料開始啟用。
明成化
青花海水應龍紋小罐
D12cm
“大明成化年制”款
本季所呈現的一件明成化青花海水應龍紋小罐,即誕生于這一時期。其造型和紋飾以永宣同類器為母本制作而來,這亦符合明代御窯“內府發(fā)樣,依樣而制”的燒制模式。然從細膩瑩潤的釉面,呈色淡雅的青花發(fā)色及底部的年款,可知成化御窯瓷器風格已經形成。更值得重視的是,大多成化御窯傳世精品多在國內外各大館藏中,于市場流通者鳳毛麟角,而且一經出現,便成為市場的寵兒,被競相爭購。而若此類作品,造型小巧,體態(tài)玲瓏,盈手可握,存世更是屈指可數,值得珍視。